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Chapter 7、偷渡者

Chapter 7、偷渡者

爱丽丝的视角

“艾瑞克,你那么激动干嘛!就那么喜欢吃苹果?”我慌忙地说道。

好不容易才稳住了我的步子,我从来不知道他能走这么快,恨不得下一步就到了水果店面前,当然,以他的小短腿,恐怕做不到。他拉着我,快速的走着,虽然是去买喜欢的苹果,但他却沉默着。艾瑞克沉默的时候像是一座大冰山,明明是开心的事情,但在他脸上却看不见开心的影子。

好不容易,我们走到了店家旁边。

“这个苹果……”他带着礼貌的语气,向店家说着什么,但是我没什么心情去听。

顺带一提,他说话的时候,从来没有一点讨好我的意思,但与其说是实话实说,不如说他根本就是带着恶意的。每次一开口,就是恶意,我也不明白为什么,他总爱和我对着干,我和他的关系八年来,从未好到哪里去。

基本上,家务轮着做,白天我在外面练剑,他在家里看书。他几乎很少出来见阳光,整天就待在爸爸的书房里。书房也是很不整洁的,艾瑞克几乎看完一本书就会随便扔,下次找的时候必定会因为书堆的太高而弄伤自己,所以有时会来找我帮点小忙。爸爸每隔几周会带新的书回来,以替换旧的。

除此之外,我和他除了饭桌上的时常抱怨……仔细想想,倒真的没有什么深入交流,作为朋友说不过去,但作为家人又有些太过冷淡……实在是相当尴尬呢。

“全部?!”我看向艾瑞克,刚刚他所说的话中带的字眼让我目瞪口呆。

“反正这个袋子装多少都无所谓吧?仅仅是这几十个苹果,应该不成问题。”艾瑞克说着,正要从袋子中掏出金币来。

“唔…或许你不知道,这货摊上的苹果,有两层啊……”我指着货摊,眼角瞥到了摆摊的中年女人的汗颜表情,她也一定觉得有些困扰对吧?

“……那不是更好吗?”艾瑞克看向我,就像看一个说了白痴话的蠢货似得。

说起来,的确有件事,和苹果有关的一件事。

不知为何,艾瑞克总是很痴迷苹果。他这几年,说实话,笑的很少。仅仅几次的笑对我而言格外珍贵。但他对着什么东西,笑得最多的……也就只有吃到苹果的时候了。他喜爱苹果甚至过于那些书本里的知识,但遗憾的是,我们家附近没有种苹果树,艾瑞克又偏偏不爱吃爸爸从特兰达带回来的苹果。

王都特兰达啊!那里的苹果我当时可一次都没尝过,但想想,就觉得肯定很厉害,很好吃,毕竟是王都,王都的东西,在幼时的我眼里,一定都是很棒的。可艾瑞克就是不爱吃,问他理由的时候,他总是会说特兰达的苹果嚼起来软绵绵的,像是在嚼沙子,但若是做苹果派的话,艾瑞克就很喜欢了。我虽然很好奇他是不是真的嚼过沙子或者泥土什么的,但我却很中意那种苹果。

爸爸曾从特兰达带回来了那种苹果,有整个木桶那么多,木桶大概有我们家放着的摆钟的一半高,里面装满了那种苹果。我还记得,我羡慕的看着那个桶里装着快要漫出来似得苹果,但却不能碰,只能暗地里流口水。因为我觉得,我要是不经允许碰爸爸带回来的东西,他会用可怕又狰狞的皮带直接抽到我的背上,手上,腿上。抽到全是红印子,像地图里那些纵横交错的河流似得,他才会收手。

“这些苹果你一个都别想碰,我很喜欢吃这些苹果。”艾瑞克用近乎狂妄的语气仰望着爸爸,对他说着。

明明这些不是他的,他却用非常不礼貌,而且很理所当然似得,连我都觉得羞耻的话,对爸爸说了。当时爸爸怔怔的看着他,随即露出了微笑,我完全不明白他为什么会笑…爸爸将苹果放在家,并嘱托我们不要让苹果坏掉,就又前去特兰达工作去了。

爸爸刚走没多久,艾瑞克就从桶中拿出一个苹果出来。

“吃吧,你不是很喜欢吃吗?”他将苹果递给我,用他的善意满足我受伤的心灵。

原来……是为了我吗?

当时的我,张大了口,一边吃着苹果,一边流着眼泪。三两下,一个苹果就已经被我啃的干干净净,只剩下中间的核。那种流沙似得滋味在嘴中久久不能消去,但我还是感到了很多甜味。那之后,我每天都要吃数十个苹果,他自己说喜欢这些苹果的,但他却一个都没碰,只有我在吃。直到那木桶见底了,一个苹果都没剩,也没有坏掉的苹果,因为我经常用那种苹果来做苹果派,当然,做成苹果派后艾瑞克会吃,而且每次他都会吃光,似乎很喜欢苹果派。

或许是吃怕了吧,从那之后,我便不再喜欢吃苹果了,就算爸爸给我,我也不吃。想想也是,当时我真的觉得他的行为是善意,并且毫无疑问的接受了,因为那是能够让我感到一丝安慰的行为。但如果换成现在的我,我毫无疑问会打开他的手。

“求你不要用你的善意伤害我了!!”我一定会这么说吧。

帮助别人,实际上大概是一种自大的行为吧。因为,帮助别人就像行使权利一样,丝毫不在意对方是否觉得被施舍,会感到心灵上的缺憾,然后,肆意的用你那愚蠢的善意去撕碎别人脆弱的心吧?!接受的人也是,如此懦弱如此弱小,令人恶心……那种施舍的人,自大死了,恶心死了!那种行为……………………!!!

好生气,好生气,好生气————!!!!

不知道为什么,思想开始暴走,朝着我无法控制的方向暴走了,就连我都不知道我为什么会这么想,甚至,感觉大脑都不受控制地,想些我无法理解的事情,想些很糟糕的事情,这是为什么?只是,觉得胸口十分苦闷,无处发泄,简直,就像要爆开似得。

双拳不禁握紧。

想要破坏点儿什么。

艾瑞克的视角

当我正一个个挑着,并放进袋子里的摊前摆放的,被喷了水而显得鲜红的苹果时,虽然我全都要带走,但如果中间有什么坏掉了的劣质东西藏在里面,而价钱还是一样的,那可就困扰了。

我突然想起了爱丽丝的眼睛,那种鲜红的颜色,仿佛带着能够感染人的活力似得,那可不多有。实际上,若是按母亲的话说的话,每个人的眼睛都是特别的,这也代表了人是特别的,爱丽丝也是特别的。我记得,爱丽丝也曾喜欢苹果,但喜欢的种类跟我并不一样,脆的苹果,或许是小孩才会喜欢吃的东西。

爱丽丝虽然笨,但她有的时候也会表现的很成熟。我也不知我为何会突然这么想。要说苹果,我更喜欢干脆一点的。要说爱丽丝的话,我也更喜欢干脆一点的爱丽丝呢。

就在摊前的苹果即将见底的时候,我突然感受到一阵心悸,一种不好的预感油然而生,仿佛心脏被什么人紧紧抓住似得,甚至忍不住战栗……这是什么…?是……恐惧?

过没多久我就发现了这种感觉的来源…是爱丽丝。

我转头,看向爱丽丝的方向。她低着头,眉头紧皱,双拳攥紧,甚至能够明显的看见她的力道,从那双拳渗出的是……闪着不祥光辉的暗红色魔力?不断的往外渗,甚至有随时爆发的可能性。她原本鲜红的双眼布满血丝,变成了可怕的颜色。看到这幅景象,我不自觉地后退了一步。

这家水果店的老板娘,还有路过这里的路人也觉得有些不太对劲,慢慢地聚集过来了。

“小姑娘,你没事吧?”已经有人上来问了。

糟了,这样下去的话……

我记得,爱丽丝是魔力全盛体质吧?不管怎么用魔力都会源源不断的涌上来,像是取之不尽用之不竭似得,与其说是优秀,不如说是近乎于变态的天赋了。但她从未用过魔力,我固然羡慕她的这种体质,但这种体质一般会导致情绪的不稳定。而情绪不稳定是会最终导致危险的,不经过介质释放的魔力溢出,或者直接释放,那都是极其危险的。

因为魔力原本就是自然纯度很高的东西,如果不依靠介质,比如附魔到武器上进行释放,直接释放是非常可怕的,移平一座山都是轻而易举的事情。但一般魔力是无法直接释放出来的,因为神在人的身体里安了一道屏障,正是因为这个屏障,人的魔力才不会随便冲向体外。

那么爱丽丝的状况是什么?我想想……之前曾在书本上见到过,当情绪两极分化严重的时候,比如过度生气或者过度悲伤,就一定会出现这种情况,屏障会被冲破,接下来造成的后果是不可预料的,对身体也有一定的伤害。但多多少少,身体也会自我调节,过没几天就会恢复的。

古今中外,有多少人为了突破这个屏障而留了那么多的邪术,可有多少人成功呢?邪术固然有用,但用的人往往无法掌控这股力量,大多爆体而亡,或者,在屏障成功修复后,陷入疯疯傻傻的状态。

愤怒是最容易暴走的情绪,再然后是悲伤,负面情绪比正面情绪更加危险。当然,这些都是建立在魔力全盛体质的前提下才会发生的情况,如果不是,就算想,也都不可能。

除非依靠邪术。

我的手心冒着汗,几乎没想到会在那之前遭遇这种情况。

“你在发什么呆?!快阻止她!”

我朝周围望去,寻找着声音的来源,但却没有发现任何一个人有向我搭话过的迹象。

“混小子,你能不能再蠢一些?快对她做点什么,不然就糟糕了!”

声音明显很急躁,像是直达我心灵的声音,我幡然醒悟,果然,是袋子的声音。平时说话的声音和他这种心灵感应略感不同的样子…

既然能够心灵感应,那么我也可以追问他原因吧?

“之后再跟你说明原因,总之快点阻止她!”

嗯,说得对。

我必须先出声试探一下爱丽丝,如果她不回应我,真的如此情绪化的话,我就不得不拔出剑想想措施了,必须让她的魔力无法伤到周围的那群麻烦家伙,用语言是无法跟那些人说明的。当然,拔剑也是为了自保。因为,我还不知道她的魔力属性是什么。

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魔力属性,魔力颜色也不一样,如果不对症下药的话……情况会变得很麻烦的。就像做饭时着火不能用水浇灭一样,否则后果会很严重。

我只知道…她的魔力极度危险。

“喂…爱丽丝?”

爱丽丝的视角

“喂…爱丽丝?”

艾瑞克的声音将我从奇怪的情绪中拉回来了,他拍了拍我的肩膀,问道:

“你没事吧?你的样子好奇怪…”

他一手放在腰间的剑柄上,一脸有些担忧,但更多是害怕的神情看向我。

我……做了什么吗?会让艾瑞克……害怕的事情?

我的双手放松的一瞬间,我才注意到原来我之前是握紧双拳的。周围也有很多人在围观,我几乎没办法知道之前到底发生了什么,只知道胸口的不适在消散。

我让艾瑞克,害怕了吗?那可真是糟糕……

“啊?我,我没事啊。我只是有点心疼那五金币,本来可以要回来的。”

我连忙为刚刚的自己打圆场,我根本不知道刚刚发生了什么,只是觉得很生气…但我不想聊这些话题,只能糊弄过去了。人群也在我的这句话说出来后,逐渐消散了。

“是吗…下次要是想到了什么很生气,或者很悲伤的事情,一定要……不,没什么。”他说道。

可说到一半又转过头,想是想起了什么似得,话语噎住了。但过没多久又用那双猩红的双眼盯着,不,不如说是瞪着我吧,像是想从我的脸上看出答案似得笨拙。

“嗯?”我看向艾瑞克,不明白他这个停顿的意义。

“没什么。”他有些果决地说着。

他垂眸,没有看我,而是直接看向了苹果摊上的苹果。摊上的苹果成色都很不错,贸易流通了后,果然苹果这种东西,都能在初夏见到了呀。他喜欢这些鲜红的苹果,我是知道的。

“好吧,没什么就没什么吧!”

我双手交叉,伸了个懒腰。不知为何,身体有些疲惫,

“不追问?”

他拿起一个苹果,抬起头看向我,眼神里带着质疑。

“谁知道呢,我随便答答而已。”

我笑了,我好像真的没有认真对待此事。

“我是觉得,真少见呀,艾瑞克会关心我?这难道不是一件奇事吗?”我说道。

我朝他笑着,当然,这话不过是我的一个可爱的小玩笑。刚刚内心不愉快的感觉像是被我抹去了一般,即使还有碎屑残留,但我仍感到心情舒畅。

“嗯,你说得对。对了,你不是心疼那五金币吗?”

他说道,又从那个破旧的袋子里掏出了五枚亮闪闪的金币,他将金币递给了看店的老板娘:

“那就再心疼一次吧。”

然后,在老板娘惊讶的目光下,他将金币放在了她手中。诶————300金币减去5,又减去5……哇啊啊!好像只剩了280个金币啦!糟糕了,这样该怎么撑这几天啊,这么快的消费!!是不是过几天,过几天袋子就见底了?!天啊……

抓狂的时候,我也看见了一脸诧异的老板娘……嗯…不过这个老板娘相对旅店的那位,就老了许多,啊,我记得…安鲁欠的钱,不会就是这里的吧?

“那个…你们老板呢?”

我怯怯的问道,毕竟,我可是打了他们的人呀…我应该道歉,或者赔医疗费?不,正确的行动应该是两件事一起做…

“啊…他此时正在医馆,据店员说是被旅店的老板娘和一个来路不明的白发小姑娘给揍——”老板娘在说道这里的时候皱了皱眉,将我从头至尾打量了一下。

这可就…

“实在是,非常抱歉!!”

我企图弯下腰道歉,结果一头撞上了标着苹果价格的牌子上,额头被狠狠的撞了一下,连额前的刘海都没能救我一次。我顿时觉得眼冒金星,钻心的疼痛真是让我无法忍受,我只得起身,尴尬的捂着额头,疼的我眼泪都要出来了。

“啊,小事,小事。别那么在意嘛,姑娘。”

老板娘擦了擦鼻下的汗珠,用手边的小扇子给她自己扇了一扇,此时已过正午,但阳光仍烈,我想,她是否是因为天气的缘故,才给自己扇扇子呢?可从她慌张的神色,我倒是看不太出来……

艾瑞克将苹果全部装好后,将袋子系在了他腰间的腰带上。刚想问他这么多苹果吃不吃的完来着,但他在确保袋子的系法无误后,一边走,一边拿出一张地图看,无情地拒绝了我的搭话。

说起来,这是张没见过的地图,似乎是这附近的地图,他在地图上一边指来指去,一边朝着地图里的路标走来走去…最后,我们来到了一个码头。这个小镇,怎么会这么大呢?路还那么复杂!真令人觉得讨厌!

“船票一金币。”售票员向我们伸手,一边这么说道。

本来,陆路也是可以走的,但还是没有水路快。听艾瑞克说,走陆路要到力维谷的话,有些危险,因为有些地形,要徒步走过去是真的有些困难的,而水路,安全又很快,即使花钱也很值。可,这是艾瑞克的看法,不是我的看法!

又没了两金币!只剩下282金币啦!看见我不断挠着自己的头,艾瑞克还有些不解,他的脸上可完全看不见紧张的情绪!但是,这种眼看着金币就要见底的程度可绝对不是说着玩的啊!呜呜呜——他倒是跟没事人似得从袋子里拿出了一个苹果,咬了一口后,随即露出了幸福的表情,他就靠在甲板的栏杆上,一边吹着风一边吃苹果。

真是的。

小孩子还真是容易满足啊,给一颗糖果,给一个拥抱,给一个玩具,都会让他们露出幸福且满足的表情。容易知足,又不是那么物质的小孩子,挺可爱的不是嘛。

但果然还是好狡猾啊……

只要摆出幸福的笑脸就会让人不自觉地去疼爱什么的,说不定在不知道的地方,会有利用这种心理的小孩也说不定?

就在我思考着这个小问题的时候,一声喊叫让我吓了一跳。

“抓住那个偷渡者——!”

声音从遥远的购票处传来,接着,从对面跑来了一个身着仅一件破布的深蓝发少女,她甚至连鞋子都没穿,唯一整洁的,就是她戴着的水手帽,但水手帽也有些残破不堪。身后还有好几个追着她的步伐前进的人,眼看就要将她抓住了。啊,抓住了,售票员揪着她的头发,将她往外拽,连有些破旧但被保护的很好的水手帽也掉落在了甲板上,那水手帽上,还别具匠心的系上了美丽的,大海颜色的丝带。虽然我没见过大海,但总感觉是这样的。不过,令人在意的是…

偷渡者么?

吃着苹果的艾瑞克也好似被声音吸引,将放在河面的目光收回,抬眸朝向声音的源头,大概是在好奇吧,那个女孩的下场。他的目光,还是在犹豫。他一直以来都是这样,在意识到有人需要帮助的时候,他会率先考虑自己的事情吧?比如,自己的能力是否足够,对方的能力有多少呢?我能否全身而退呢?我出手会对我造成多大的损失呢?后续事务该如何处理呢?该从道德层面分析还是法律层面分析呢?

嗯……我想想。

偷渡是很不道德的行为吧?我的大脑正在进行判断,此时,没有任何一个人比我更清楚,我正在费劲判断这件事,我很想像艾瑞克那样,能够将事情做到万无一失,那就好了。

是啊,那种人狡猾过头了。

偷渡什么的,太狡猾了。就像神的孩子,偷吃禁果,知晓罪恶一般…像施与善意的禁果一般……

狡猾过头了。

“住手!”

不自觉的这么喊出来了。艾瑞克的能力或许不足够,但我的能力,足够。

就是因为知晓罪恶,才绝不能让罪恶在我面前发生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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